哈该书第一章
Ⅰ 五二○年八月:抉择时刻(一1~15)
A 挑战(一1~11)
哈该向他的同胞挑战,要他们反省自从归回耶路撒冷之后经历到的那些事,而现今贫困的光景又是为何而来。当初冒险的兴奋精神已消逝,失望弥漫在众人心头。
1. 这节介绍文与平日熟悉的开场白不同(参:鸿一1;哈一1等)。这卷书一开始所记的日期,必定是极具记念价值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众人听见了被掳后第一次满有权威的预言。初一日在阴历是新月之日,有证据显示,这一天常为假日,甚至是圣日(诗八十一3;赛一13、14,六十六23;何二11;摩八5)。这是让当日以农为生的团体听神话语的好机会,因为耶路撒冷会有节庆。这段时期的六月,相当于我们的八、九月25,是葡萄、无花果和石榴收成的时节。
以西结书和哈该书常用数目字提到月分,但撒迦利亚书、以斯帖记和尼希米记则用巴比伦名字。被掳之前常用的月分名,在被掳时期逐渐无人使用,但起初大家不情愿采用巴比伦名字,因为它们与偶像崇拜有关。到了主前第五世纪,这种关联性显然已被遗忘。撒迦利亚或许比哈该年轻,不那么保守,或许是他的书被加上日期的年代较迟。哈该书既没有用月分名,就支持编辑日期较早的理论(见导论,28~29页)。
耶和华的话藉哈该(直译“藉……的手”)临到。这是很普通的希伯来词组,意为“藉……为器皿”。但在先知书里却很少出现,只有一次在玛拉基书一1。一般的表达方式为“耶和华的话临到……”(~el),而穆拉巴特的经卷中,二章1节就是用 ~el。“藉……的手”一词,在五经中常用于摩西,在历史书中则用于摩西与其他人(利八36,十11;民四37、45;书十四2;王上十六7等,AV、RV)。因此先知哈该所领受的启示,是没有人质疑的。本句中这较不常用的介系词,或许是为了避免重复“向”(to)而选用。
第一则神谕是向两位领袖所说,即所罗巴伯与约书亚;但从第4节之后,显然每个人都成为听众。所罗巴伯是约雅斤王的孙子;主前五九七年,约雅斤被掳至巴比伦(王下二十四15),而他显然是大卫王位的继承人。根据历代志上三19的家谱,所罗巴伯是约雅斤第三个儿子毘大雅的儿子,他的长子撒拉铁似乎没有孩子。很可能撒拉铁将大侄儿收养为自己的孩子,以后这孩子就归在他名下;另一个可能性为,他母亲原是撒拉铁的妻子,在丈夫过世后,由小叔代兄长之责,使她怀孕生子26。所罗巴伯是巴比伦名字,意为“巴比伦的种”,而莫文克(S. Mowinckel)则认为是“来自巴比伦的苗”27。
犹大省长(peha)。由于当时的省府撒玛利亚有一位省长,所以所罗巴伯究竟算怎样的省长,曾引起疑议。直到尼希米的时代,这两个治理中心的关系还没有明确的界定,我们也不清楚在所罗巴伯和尼希米之间,耶路撒冷是否持续有官长治理。如果所罗巴伯管辖的地区没有界定,耶路撒冷与撒玛利亚会有争执,就不足为奇了。省长,peha,是借自亚喀得文(Akkadian,译注:古巴比伦文)的字,让人想起所罗巴伯是由波斯王任命的。
约书亚(Joshua,以斯拉记至尼希米记中用耶书亚 Jeshua;七十士译本译为 Iesous,可译为耶稣)是约撒答(Jehozadak,以斯拉记至尼希米记中用约萨达,Jozadak)的儿子,而他是五八七年被掳的(代上六15)。“约书亚”这个有名的名字意为“雅虎〔Yahu;雅伟(Yahweh,译注:即“耶和华”另译)的缩称〕是拯救”;他是撒督的后裔,所以担任大祭司,负责耶路撒冷这群居民的宗教事务。撒迦利亚的异象中曾提到他,另外的惟一数据,是他的后裔在以斯拉的时代也娶了外邦女子为妻(拉十18)。
以斯拉记三1~13记载,所罗巴伯与约书亚及第一批归回的队伍,在古列王年间回到耶路撒冷。这一点并无可质疑之处。以斯拉记二章与尼希米记七章的名单,可能是好几批名单的组合,代表陆续归国的团体,而所罗巴伯与约书亚的名字都在名单的最前面,显示他们两位的确是带头归回的人。在伪经《以斯拉续篇上卷》的传说故事中,所罗巴伯在大利乌统治期间身在巴比伦(《以斯拉续篇上卷》三~四章),但至五章65~73节,又说古列王时他也在巴比伦。以斯拉的记载则前后一致,不像《以斯拉续篇上卷》有矛盾。
2. 哈该奉万军之耶和华(希伯来文 Sba~ot)之名说话,这个头衔强调耶和华命令的背后,是无敌的能力,(见增注,43页)。称呼归回的余民为这百姓,而非“我的百姓”,已带责怪之意。神是否不要他们了?接着,祂又用他们自己的话嘲笑他们:时候尚未来到。其实这也是事实;要做的事太多,而做事的人太少。能做事的人样样都需顾到,在自己的农场上已经忙不过来,那能同时又建造圣殿?可以想象有些人会怀疑,重建圣殿的花费那样庞大,究竟是否值得,何况这既是波斯王古列下的命令,到底是不是神的意思(拉一2、3;但参:赛四十四28,四十五13)?有人甚至认为,新的圣殿会神迹式的出现,因为以西结所描述的圣殿,是“显”给他看的(结四十~四十三),并没有提到重建一事。“重建违背了末世的盼望”28。
从 AV 与 RV 的译文,可看出这节经文的希伯来文有困难。RSV 作了润饰,使译文平顺,将动词来的不定词(bo~)改为限定动词已经……来(ba~),并把本节的第一个“时候”(et)删掉。后者有七十士译本支持,但希伯来文的重复,也许表示这段话讲了一半,有群众插入。
3. 读者预备在这节倾听对百姓的评语,然而却出现使者公式的重复,似乎有违高潮。但是,如果百姓的代言人曾奚落先知,则这种强调式的开场白便可以了解。接下来的是推动时代的一击,耶和华与祂子民的对话进入高潮。
4. 祂向他们的优先级挑战。代名词你们在希伯来文中重复使用,加强了语气:“这是你们,我说你们,住在有天花板房屋的时候吗?”可能有人回答,要人住在没有天花板的屋子很不合理,但是所提出的问题指出了要点:他们任凭神的圣殿荒凉,是把神放在什么地位上?
译为“天花板的”(希伯来文 sapan)这字,既指“盖住”,也有“镶板”(参 RSV)之意,其字根提供了“天花板”(参 AV、RV)这名词。哈该或许是指,百姓已经建筑了他们的房子,而不是说他们要用板子装璜他们的家;但也有可能指省长的住所正在重建,且要像所罗门宫殿的华丽。若是如此,这信息针对所罗巴伯与约书亚,便格外有意义。而花钱住华厦和支持神的工作之间的冲突,今天还存在于我们中间。
5~7. 省察是哈该特殊的用语(二15、18两次,以及这几节中的两次)。原文这里用北方用语“要思想”,带有责备和警告的意味。如果神的子民要明了祂在他们日常事务中各样安排的意义,就必须从祂话语的亮光中来反省每件事。摩西在申命记一至十一章便是反省出埃及的种种过程,从以往的失败与失望中,整理出可贵的原则。对哈该而言,百姓殷勤工作却不能满足,他们的钱彷佛面粉通过漏勺一般不见,都不是意外。价格上涨、通货膨胀,乃是神藉环境向他们说话。
在这段时期,虽然有小量的硬币流通(拉二69),但如此早期,工人的工资大概不会以硬币支付。这里的钱囊可能用来装铜或银的V形金属片或圆片,每枚大约有固定的价值,但为了防止假冒,而金属也会磨损,所以在交易时,必须称重量(参:亚十一12,那里的银币仍要称过)。
8. 经过反省之后,接下去是主要的信息,命令他们从山上砍伐木料来建筑。虽然没有提到悔改,但他们一旦顺服,改变漠不关心的态度,就是以行动表明悔改。毕竟,要有行动才能算数(太二十一28~32)。这里没有提到石头,也许石材当地就有,而木料则缺乏。在旧约时代,犹大山地多树,从尼希米记八15可知,有橄榄树、番石榴树和棕树。当时的习惯,是在石墙中夹杂木料,以减少地震的损害(参:拉五8);这种木头,和巨大的梁木──长度足可从圣殿的墙壁连至墙壁,以支撑屋顶──可能需要从外地运来(拉三7)。所罗门曾挑取劳役,强迫他们凿石、搬运(王上五13~18)。哈该则期待大家义务劳动。
我就因此喜乐。如果用讨神喜悦的心甘愿去工作,神就得着荣耀。RSV 将最后一句译为我就将在我的荣耀中显现,是将希伯来文的意思稍作修改,原文直接的意思是:“我将为自己得荣耀”(参 AV、RV);有人将这句话与以西结书十18和四十三4相连,作为这样翻译的根据,其实理由并不充分。
9. 现在又回头来看百姓困苦的窘况。哈该坚持,他们的贫穷与忽视圣殿直接相关(参:何二8,那里提到金银与五榖都是神赐的礼物)。
10. 他们不能说,看不出来收成差是因神插手的缘故。他们应当知道阿摩司书四6~10(亦参:该二17)、何西阿书四10和弥迦书六15,并用在自己身上。天与地都服从造物主的话,而祂的子民却不顺从(参:赛一2、3;耶十八14~17)。甘露很重要,尤其在八、九月,可以防止成熟的榖子在热天枯萎。
11. 神只要不下雨、不降露,就足以令人谦卑,自知有限。干旱(horeb)与圣殿的“荒凉”(hareb,一 4、9)是发音相近的双关语。
25 见导论列出的表(28页)。犹太人在被掳时期采用了巴比伦人的历法,从那时起,新年便从春天开始。在被掳之前,有证据显示,秋天收成之后便是一年的结束(出二十三16,三十四22);所谓的吉色历(DOTT, 201、203页),也暗示秋天为新年,不过是在开始收割时,而不是收割完成之时。“早雨”(十、十一月)和“晚雨”(三、四月)之词,显示通常以秋天为一年之始。另一方面,出埃及记十二2论到逾越节的设立,说新年要在春天。也许暗示新年在春天的经文,是出于被掳时期编辑之手。列王纪下二22~23假定年度是自秋季开始,因为律法的发现、改革和逾越节都发生于约西亚十八年间(R. de Vaux, Ancient Israel, Darton, Longman and Todd, 1961, pp. 190~192)。另一种可能性为:在被掳之前,社会与农业的历法自秋季算起,而宗教历法则从春季算起(参 NBD, Calender 一文)。
26 见 W. Rudolph, Chronikbu/cher(HAT, 1955).
27 S. Mowinckel, He That Cometh., G. W. Anderson 译(Blackwell, 1956), p. 119.
28 R. G. Hamerton-Kelly, 'The temple and the origins of Jewish apocalyptic', VT, XX, I, 1970, p. 12.
B 回应(一12~15)
虽然哈该的信息带来极大的冲击,以致众人一致同意恢复圣殿的工程,但他一点不以为这是自己的功劳。一切都是神的作为。
12. 在所罗巴伯和约书亚的带领下,所有剩下的百姓都同心顺服。“余民”的主题在以赛亚的预言中特别突出。在圣殿的异象中,神警示他未来将有毁灭,只有一小群人会剩下(赛六11~13),他儿子取名施亚雅述(意为“余民将归回”),成为他讲道的主题(赛七3,十21,十一11)。哈该与撒迦利亚都认出,这批归回的犹太人应验了以赛亚的预言,但倘若他们要实践以赛亚的盼望,单单置身于这块土地上是不够的。“归回”(sub)之动词也有“悔改”之意(参:亚一3);当这群人用顺服来响应耶和华他们神……的话,哈该便称他们为“剩下的百姓”,实别具深义。对哈该的权威无人置喙(参:王上二十二24;弥二6)。百姓也在耶和华面前存敬畏的心。被掳之前的众先知,百姓常以藐视、不在乎的态度相待,这里则是明显的对比。如果神说话,而人的态度是漠不关心,他们便是无神论的实践者。“敬畏”是指他们被神的话语所惊醒。
13. 一旦百姓决心照哈该的命令去行,便有鼓励的话赐下:耶和华说:我与你们同在。我们正确的决定,都会得到神的背书及所加添的力量。哈该或许曾提到以赛亚书四十二18至四十三7,在那段话中,先知回顾以色列的过往,并用欣慰的语气提到被掳归回的事件:“不要害怕,因我与你同在”(5节)。若是如此,这里用耶和华的使者描述哈该,也许是因以赛亚书四十二19用过这个词组。虽然别的地方没有这样称呼哈该,我们不需要认为这是后来插入的。这个词组可从联想的角度来解释。长久以来又聋又哑的以色列,最后终于有了响应。艾理逊(H. L. Ellison)29如此翻译:“于是哈该说,耶和华的使者在这里要向百姓传一个信息,即耶和华说:我与你同在”;这个译法也有可能。如果本卷为撒迦利亚书,这个翻译就显得更自然。不过,哈该书从未暗示另有一位超自然的使者。
14. 在首领与百姓乐意回应的背后,是神默然的动工,藉祂的灵造出甘愿的态度(参:亚四6)。转折点已出现,工作重新在神的家中(AV、RV)开始。介系词“在……里面”(b)意味,建筑的外壳尚存。
15. 根据这里的日期,最初说预言到恢复工作之间,相隔二十三天。因此有人建议,这里月分的日期是由二章10节误植于此。按罗斯坦的说法,二章15~19节应该接在这里,将新开工的庆典放在六月30。不过,不改动经文,也可以解释得通。六月是收成的月分,园里与田间紧急的工作必须先做妥当。二十三天足够做完这些事。然后,每一个可以工作的男人,都要到圣殿来报到。
29 H. L. Ellison, Men Spake from God (Paternoster Press, 1952), pp. 120, 121.
30 见导论,30页及二14的注释。
增注:万军之耶和华
这个对神的称呼,在旧约中出现几近三百次,主要是在先知书(247次),而特别常出现在哈该书(14次)、撒迦利亚书(53次)和玛拉基书(24次)。因此,在探讨被掳之后的先知时,理当研究这个传统常用的神的名称。
希伯来文 sba~ot(“万军”)基本的意思是“军队”〔拉丁文的 Dominus exercituum(“军队之主”)即由此而来〕;有几处上下文提及,耶和华是以色列军队之神(撒上十七45;诗二十四7~10)。不过许多描述神在战争中的帮助之经文,并没有用这一称呼(值得注意的有申一30,七18、19等),如果单从国家主义来解释,甚至连早期历史经文的神学含义都说不过去。以色列的军队并非总打胜仗,而万军之耶和华的约柜也被掳去(撒上四4~11),之后只以“神的约柜”来提到它(13节等)。先知们一定不致教导说,以色列的军队在争战时必会得到神的恩宠;他们在使用这个称呼时,也不是指这个意思。
“万军之耶和华”的称呼,从创世记到士师记都没有出现过;第一次出现是在撒母耳记上一3,那里记载以利加拿“上到示罗,敬拜祭祀万军之耶和华”。哈拿的祷告(一11)和对约柜的描述(四4)再次出现这称呼。为何这名称在主前十一世纪的示罗首次被使用?至今无人能解释。但最初它显然与敬拜相关,而非与争战相连,如此,“万军”应指天使而言。所以七十士译本翻译诗篇的译者,和昆兰希腊文古卷中撒迦利亚书的译者,都将这个名字译为 kurios ton dunameon,意即“天上权势的主”,而七十士译本将哈该书与撒迦利亚书中此名字译为较普通的 kurios pantokrator,即“全能的主”。这些天使天军是以遮蔽约柜的金色基路伯为代表,万军之耶和华在其上坐在宝座中(撒上四4)。大卫将约柜运到耶路撒冷时,奉万军之耶和华的名祝福百姓(撒下六18;参2节),在他为建殿之事的祷告中曾说,愿众人都说:“万军之耶和华是治理以色列的神”(撒下七26;参27节)。自大卫以来,这个名称与耶路撒冷常相连:“万军之耶和华的城”(诗四十八8)。以赛亚在圣殿中见到“大君王万军之耶和华”(赛六1~6),他在耶路撒冷事奉时,常使用这个称呼。
这些证据似乎可导出一个观点,即这称呼是这位神与圣殿和礼仪相关的称呼;诗篇二十四篇以轮唱的方式宣告荣耀的王正进入祂的圣所,其中也用这个称呼,可以支持这个看法。但另一方面,有些与耶路撒冷无关的先知,却也用这个称呼。以利亚在迦密山上“为耶和华万军之神大发热心”(王上十九10、14);以利沙对北国传信息,亦奉万军之耶和华的名(王下三14);阿摩司用“主万军之耶和华”的话来责备以色列,祂“摸地,地就消化”(摩九5),而祂即将审判他们,刑罚他们,任人掳去(摩三13,四12、13,五27,六14)。
另一种可能为,用这称呼时主要乃是指受造的“万军”,就是众星辰。以赛亚书四十26支持这种看法(参:创二1),至于四十五12、13,更认为造物主就是天上万象之主。在被掳时期之后,约柜不复存在,圣殿成为废墟,想到神时很可能常以祂为诸天之神。温白克(B. N. Wambacq)的论文31主张,这个概念的发展,最初可能与军事有关,后来则在先知书中与诸天相连。
冯拉德(G. von Rad)则可代表反对渐进发展说的一派。他认为,这个名称既然如此古老,我们就当放弃以理性作解释32;他言下之意为,每个时期、每位作者用这个名字时,都有不同的含义。艾斯斐特则提出完全不一样的见解33;他辩称,复数的“万军”是强化抽象的复数,希伯来文还有其他的例子;因此应当译为“大能的耶和华”。愈来愈多人接受这个观点,因它略过“万军”一字各种可能的含义,而达到一个普遍化的意思;但如此翻译,就失去了原文生动的境界。先知所奉之名,是拥有一切能力的那一位神,包括天上地下、眼所能见与不能见的一切能力,都属于祂。
31 L~ E!pithe&te Divine Jahve Sba~ot (Bruges, 1947).
32 G. von Rad, Old Testament Theology, D. M. G. Stalker 译(Oliver and Boyd, 1962), p.18f.
33 O. Eissfeldt, 'Jahwe Zebaoth', Miscellanea Academica Berolinensia, Ⅱ, 2 (1950).
──《丁道尔圣经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