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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伯记第二章

 

你咒诅 神,然后去死吧!(二110

(一)

那撒但坚持第一次试验由 神定下条件:即那撒但不应加害于约伯本人。他不为已被证实错误而受阻,仍然相信约伯之善非真。现在他暗示:约伯若遭疾病袭击,四面围护他的篱笆最后被撤去的话, 神这样珍视的正直,最后便会崩溃并且消失。

‘人以皮代皮’(二4)显然是一句谚语,但对不知道它背景的人来说,是难解的谚语。它大概不是指交易或以物易物的贸易中,以一块毛皮换另一块毛皮这样简单的交易;这种解释缺乏切肤之痛。我们应把这句子加以发挥:‘一个人必要时,会为〔救〕〔他自己的〕皮〔性命〕而扬弃〔别〕人的皮〔性命〕。’要记得一章十一节‘他一切所有的’那话包括约伯的众仆人和众儿女以及他拥有的大量牲畜。撒但的嘲弄,正是侮慢地针对他当时的景况。约伯最接近而最亲爱者的死,没有激动他说亵渎的话,但他自己的死就会有这种可能。

那撒但又再次一无所得,即使不是彻底的。我们读这故事,便知道 神坚持不让约伯死,但正如他熟悉的人见到他可怜的情况,他们并没获知实情。当然,约伯自己也无从知道。我们所得的数据不足,使我们不能诊断约伯的疾病,但它明显是一种急性的疾病,在古时更常会引致死亡。最先想起的是痲疯病,特别由于圣经告诉我们说约伯‘坐在炉灰中’(第8节),那就是村外的垃圾堆,避免与别人接触。但从约伯自己后来对他苦况的描述来看(例如,七5;三十2830),更可能他为某一种有毒性长满全身的皮肤炎所苦,不断地发病为恶性溃疡和湿疹。只要是怕传染的人,都必定会避开他。

但在那个时代,他们也会为另外的理由避开病人。那是一个看来不健康,尤其是严重的疾病,不但几乎普遍地被认为是从 神而来的一种惩治,也广泛地被视为对罪的一种刑罚。约伯身体上的痛苦,简直不是我们今日医药护理周全的社会的人所能想象的;当他忖思他的命运时,加上以上的见解又是那样的流行,他心灵中的痛苦,必定远远超过我们所能理解的。

(二)

诗篇卅八篇让我们听见一个患了严重疾病的人私下倾诉的苦况,他屈服于这些流行的见解,在 神面前认罪并求 神使他痊愈。在这个故事中──而且确实从这卷书的开始到末了──约伯拒绝作任何悔改,他坚决相信自己是正直的。在前面已经评论过,即使我们一直被提醒约伯是不应受苦的,这种特质,我们并不感到好受,我们宁愿他不过于坚持自己的正直,而更多用诗篇卅八篇的措词就好了。约伯的妻子也显然宁愿是这样,当她设法与充满自信的丈夫沟通时,我们无法不暗暗对她表示同情。我们很难承认在旧约里面,约伯对自己正直的态度,就是一个面对不幸的信徒,如诗篇卅八篇的作者所采用的态度一样。但实情就是这样。也许与‘疾病等于 神的忿怒’这普遍的公式产生的影响力有关。

但大家会记得,在约伯的正直中包含的也是一个和谐的世界秩序,由一贯的天道所维系的信仰。约伯在他妻子的刺激中没有抛弃这种信仰,这正合我们的意思。他吃过苦头,受了教训,才认识到 神可能而且有时确会让恶事临到善人。他一点也不明白为甚么,这对他一向被灌输的坚固信念教训加上一种可怕的压力,然而他谦卑地默从。

这个智能故事就只说了这么多。这故事叙述从前有个像圣人一样的人,他挺身昂首,一点也不埋怨 神,勇敢地忍受最可怖的苦难。它的目的清楚地是要鼓励那些听众,在他们经历些许难处时要忍耐。它无疑假定他们不是像约伯那样有品德,但也认为他们当然知道他们的立场,而且用诗篇第一篇第一节的话来说,他们没有随从‘恶人的计谋’。既然如此,当不幸临到他们时,它便指示他们,注意他们应采取的态度。它既然简明地作了这一点指示,它便不再多说了。

倘若从这故事中有任何进一步的神学可以拾取的话,那便是 神藉着让善人受苦来测验其勇气。祂并非在玩宗教游戏,彷佛为了能从其中得到甚么以满足自己。这是否真是无私的良善,则是一个疑问。约伯说:‘难道我们从 神手里得福,不也受祸么?’(二10)即此可见这是在宗教领域中人能期望有关公正的美好定义。虽然如此,约伯到末了仍然有适当的报偿。他终于恢复健康, 神给了他另一个家代替那个已毁灭的,他所有的财产都奇迹地获归还了,他重得伟大人物的地位,获普遍的敬佩和尊重。一个旧约的听众,只能从它领受一个教训:对一个有约伯一样反应的人来说,逆境是暂时的试炼,在适当的时候,当人能表达出一种谦卑的接纳时,成功、富足便会随之而来。

(三)

这个故事,实际上显示出智能的教训,并非像箴言那样,它慎重估计受不应受之苦的可能性,但同时又将其潜藏的神学保持完整。那是因为这个故事描述约伯的妻子扮演一个令人不快的角色,她怀疑天道的一致性与仁慈,她受到那样严苛的对待。作者没有给她作适当的介绍,她一出现便说出她绝望而苦毒的话来。而且不容许我们对信心进退两难之境有同感,要我们完全相信她劝告约伯所作的是我们决不可作的。结论是当难处临到时,我们不论在行动上或思想上,都不可随同恶者,我们可能又抱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心态;或更糟的,认为是 神不公平,竟让难处临到我们。

以色列的智慧人往往遇见这些典型的人性反应,而这个故事也严厉地粉碎这种反应,要约伯用希伯来文中描述愚昧人最严厉的其中一个字眼来叱责他的妻子。她这种愚昧是申命记卅二章四至六节以忘恩回应 神恩慈的那一种愚昧;或如以赛亚书卅二章五、六节所说行亵渎的事并说错谬的话攻击主的那种愚昧;或如诗篇七十四篇十八节像异教徒辱 神的名,或极度可憎的事,像诗篇十四篇第一节说没有 神的那种愚昧。这个字眼表示傲慢、不敬和愚蠢。

(四)

像这里一样,若其他没受考验的人要分担这不幸,又或特别是,若有考验及格便有奖的思想存在,就理论层面而言,不幸是 神差来以考验人这概念,是经不起细密审察的。然而虽然有这些和其他的异议,自从亚伯拉罕受命把他的儿子献为祭给 神,证明他视 神比祂的应许还重要的那日起,在应用上这是一种加强信心并把人最佳的品德显示出来的信念。不论是开玩笑或认真,其实我们今日仍然能说,诸如此类的事是安排来‘考验我们’的,由此可见,这种想法所产生的影响力,对一般信徒诠释自己对 神所肩负之义务,是何等深远。

正如已多次强调的,同样的情形亦可应用于这个故事中约伯所采取的态度。除了因与圣保罗和新约一般的教训并不一致,而令我们困扰的那些方面外,剩下来的,还有约伯在逆境中不可思议的忍耐,他绝不责难 神。我们就要放下忍耐的约伯这个单纯的民间故事,而与一位大声埋怨的约伯相遇,在我们看来,他似乎已完全遵照他妻子的劝告而行了。约伯记的作者显然认为这个民间故事探讨不够彻底,它对说明邪恶势力的巨大,加之于人生活中的束缚,对无辜受苦问题的答复,太天真了。而且当我们对这一点作更认真的思考时,我希望我们都会同意。

这并不表示我们可以合理地毁坏这故事的中心教训,或轻蔑它的单纯之处。约伯在这故事中的态度,对于一个复杂的成人世界的实际生活来说,可能是太天真而且太孩子气了。但是在那些心境安详而能接受它的人看来,最重要的事是它有功效。我们称他们为圣人,虽然我们自己缺少可以仿效他们的质量,但我们不得不因他们而谦卑下来。在最后的分析中,当我们充分考虑到故事倾向于夸张和过于简化,我们可以断言这个善人约伯的古老民间故事是怀有善意的。历代以来许多单纯的信徒都对那判决产生共鸣。请参雅各书五章十一节。

约伯之妻的注解

在约伯与他三个朋友之间后来连篇的辩论中,约伯记的作者充分利用隐藏在这古老民间故事里他们单纯对抗的那些戏剧成分。有时,一般认为作者的一个弱点,是忽略了那更具戏剧性的部分,就是隐藏在夫妻间那短暂而极其剧烈的冲突;尤其是那经历这故事之后仍然活着的约伯妻子,她虽然是不经意,却是天庭中的撒但在地上最主要的对应者。甚至在这个民间故事的背景内,她受到约伯嫌恶地对待,是毫无疑问的,这却使他被夸赞的‘完全’名声蒙污。在这个民间故事和接着发生的争论中,他凶暴地把她打发开,是其中一个线索──暗示约伯对自己正直的意念以及任何人加以指责他便迅速动怒,是不很健全的。在作者后来把这些题目加以发展时,其实可有许多时机让她进一步介入,或至少由约伯或是三个朋友之一再说及她,似乎是必要的。但她没有再被提及,直到四十二章的结语中(而且,甚至在这里也不是直接的)。也许在这卷书著作的时代,妇人从事神学的辩论被认为不适宜,甚至她们的身分及意见被认为与这类神学问题有关的,也被认为是不适宜的。

然而约伯的妻子自始至终是隐而不露的有力人物,即使那些口若悬河的族长不会想到她,我们却没有理由会忘记她。约伯对她的恳求加以忿怒的拒绝,正反映出他也开始丧失自己的信心,并开始有妄论 神的思想。这愤怒的情绪,其实是一种无声的自责。而且他对她的苦境完全缺乏同情心,因此在他哀求朋友可怜他,而他们不听时,我们不会倾向于过度纵容他。我们时常获悉在约伯周围幽暗中旁观者更大的圈子,她必定在他们中间。我们想起她,并留心听她在背景中暗自饮泣是合宜的。

读者可能喜欢知道麦克利施(Archibald MacLeish)在他现代版本之约伯记J. B.)一剧中给予约伯的妻子一个显著的地位。她被称为撒拉,而且她在剧中开场白那唯一的一句话,成了许多令人难过和伤心刺骨的说话的起点,而且在第一幕终结时,她在痛苦中尖叫‘唉,我的孩子们!我可怜的孩子们!’在布雷克(William Blake)那壮丽的木刻画中(那是每个阅读约伯记的人应当看并且沉思的),约伯的妻子自始至终是他忠贞的伴侣,也是富启发性的。有一幅拉杜尔(Georges de La Tour)所绘美丽而又令人不易忘怀的画,题为‘约伯的妻子探望约伯’,现在珍藏于法国伊皮诺市的博物馆中。(该画刊印于斯巴克〔Muriel Spark〕所著小说唯一难题The Only Problem〕精装本的封底,这部小说本身便以约伯记为根据)。我们应视这些努力,作为一位饱受诋毁的女士迟来的平反。

他们放声大哭(二1113

讲故事者对约伯三友的挫败却喋喋不休,恰与约伯的妻子构成对比,他们都像他一样是东方族长。伟大的剧情是由他们对他的同情构成的,因他们甘冒传染甚至受公众责难的危险,一同决定去探望一位显然已成为受社会攻击的人。既然来安慰他,他们却发现他们自己竟无话可说。他们因朋友的面目全非而吓坏了,只能举行那为大家所熟知的举哀仪式,彷佛他是死了一样,一同一声不响地坐在他旁边。

(一)

这是一幅极其动人的图画,但未必意味这个民间故事,倾向于赞同他们多于约伯的妻子。那个传统故事在这时突然中断,直到最后一章才再提到,在那里我们发现 神因他们议论祂不如祂的仆人约伯‘说的是’而定他们的罪(四十二7)。那个散文故事(涉及约伯和他友人对抗的那一部分),大抵被这卷书的作者干脆删除了,取而代之在那里插入第三章及以下各章冗长而又诡辩的对话或争论,在那几章中有四章以诗体形式陈述他们个别的见解。在这一点上,就以约伯而论,我们注意到从单纯的接受神圣天道,而迅速转变为对神圣天道锐利的攻击。作者保留这个民间故事结尾时的裁决,他这样做,是以相当讽刺的意味,暗示 神赞许这个在争辩中的第二个约伯,多于出现在民间故事中的第一个约伯。

逻辑似乎要求作者对那些朋友作类似挞伐的讽刺,把他们从 神的批评者变成争论中维护正统信仰的人。若是这样,我们可以假定在这个民间故事中,他们扮演支持约伯妻子的角色,而且像她一样,设法使他放弃他愚勇顽固的观点。所以,讲故事者在这缺口之前最后几句话中,即那些朋友终于说话之前,以及他们所说的被约伯简明地加以排斥,像排斥他妻子的劝告一样以前,必然只是建立起张力。

(二)

关于这民间故事失落部分的重写,在一部著作年代要晚得多的旁经约伯之约Testament of Job)中寻得了支持。这部旁经的希伯来原文版虽已荡然无存,但这故事却保存于仅仅一个世纪以前才发现的希腊文译本中。

它过分虔诚及浮夸,而且可能只是圣经这卷书的一种重写。删除约伯与他朋友之间的争论,而以犹太作者认为较可接受和适合的东西代替。在犹太教徒或基督徒群体中,他不会是唯一不赞同我们即将研究这争论的人,或希望头两章和最后一章,便是约伯记的全部。在纪录中,生于主后第五世纪摩普绥提亚(Mopsuestia)的狄奥多若主教(Bishop Theodore)曾接受通俗的约伯故事为真本,而认为圣经上这书其余的记载,是一个聪明人为了炫耀他的学问多于接受真智能的作品。把作品重写的诱惑,历来必定都很强烈。

然而约伯之约的作者藉着同一口传的传统,接触到那个古老的故事并非不可能的。圣经上这卷书的作者从这传统接受这故事,并从其中得到描绘那些朋友的某种指导。在他的作品中,他们先哀悼约伯的光景,然后便对 神的用意表示怀疑,认为他们自己的医生更能医好他。他们也指摘约伯对自己的名誉过分骄傲。(他们还没有落到约伯之妻那样深的地步,她在约伯之约那里明确地说,已丧失了信心。)但约伯率直地拒绝了他们的劝告,时时都维护 神的公正,并且这样说:‘我的医治和复元都来自 神──众医师的创造者’;而且到末了那些朋友也被 神自己严厉地定罪。

(三)

在我们放下通俗的约伯故事以前,有两点要思考一下。第一点,在我们现在有的这卷书中,张力也笼罩在第二章结束的那一段上,但它是给约伯在第三章的爆发设下伏笔,而不是为那些朋友的讲章作准备。我们一定要假定,他们听到他的苦境并安排来探望他的期间(也许甚长),约伯已变得愈来愈沮丧,并开始懊悔自己对天道坚定的辩护。他们七天的缄默使人无法忍受,约伯再也不能熬下去,终于将他心中的痛苦绝望宣泄出来。

第二点是我们应接受从约伯之约所作的警告,并留意善良的狄奥多若主教对那将要开始的严厉批评的争论所乐意作的事。正统信仰和他们往往不是相安无事的,就整体而论,对这卷书头两章都倾向于表示同意,只在第三章时才开始局促不安。倘若我们涉足第三章时,发现温度过高,也许应当实时停止阅读,赶快回到每日查经时令我们较感舒服的部分。因为从这一章起,约伯记便不是给胆怯者阅读的了。──《每日研经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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