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记第廿二至廿三章
献祭(Ⅰ):人的献祭(廿二1-19)
在 神最终确定祂的合适的人选之前,祂还要亚伯拉罕通过一个考验。亚伯拉罕勉强同意把他的大儿子以实玛利赶出去,对此他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或许算不得甚么。但是如果他受命要牺牲他的第二个儿子以撒,特别是他已经得到暗示知道他是 神所宠爱的,透过他来应验应许的。现在要他死,他将如何反应呢?亚伯拉罕得到这命令,实际上是被迫要在 神的应许与 神本身之间,作出抉择,看看他对 神本身的忠诚,是否高过对 神的应许?
这是 神对人类所提出的最为基本的问题,而且因为亚伯拉罕给了正确的答案,他的信心便值得受赞扬,永远受赞扬。他花了许多年才赢得这样的一个信心,现在他终于得到了。
(一)
虽然以色列的先知与诗人抗议,以色列在完全废除圣殿中的献祭之前,曾经迟疑了好一会;而且若不是罗马人在主后七十年毁坏了他的中央殿堂,并且实际上撒除了施行献祭的办法,他们或者至今还在献祭。我们觉得对此难以明白,今天我们最好先听听先知阿摩司谴责他们的话:
‘我厌恶你们的节期,
也不喜悦你们的严肃会。
你们虽然向我献燔祭和素祭;
我却不悦纳,
也不顾你们用肥畜献的平安祭。
要使你们歌唱的声音远离我,
因为我不听你们弹琴的响声。
惟愿公平如大水滚滚,
使公义如江河滔滔。’(摩五21-24)
并请参看弥迦书六章六至八节;诗篇四十篇六至八节。显然的,以色列人并不像我们那样理解这些经文。我们趋于从中求证那些 神从未作过的,祂没有要求祂的崇拜者献祭,而只要求恰当处理道德的基本教训、谦卑和忠心。希伯来人一定把这些当作修辞上的夸张,先知并不禁止那样的献祭,而只是吸引人对 神伦理要求给予注意,视之为同等重要。
他们早就行了在我们看来不太愿意作的事,可见他们可能比我们看得太远,甚至比他们自己知道的更远。 神并不只要求我们有好行为和兄弟式的爱,虽然祂确实要求这些东西而我们曾危险地忽视它们。但祂又要求我们甘心乐意地完全忘记自己,把我们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和财物交托给祂,因为惟有我们赤诚敞开和无助地站在祂面前,完全靠赖祂的恩典,而且不敢有任何自大,祂才能藉着我们彰显出来。这种超乎对 神的保佑及应许之上的信托就是所谓信心。而献祭的制度,模糊的预表和见证了信心, 神这种最高的要求是要占有奉献者的整个人。
(二)
有些学者主张,创世记廿二章乃是用来解释以色列初期历史中,由献人祭转为以动物代人的祭的古旧故事。对此我以为是没有读出故事的实质。这故事对于献祭作为崇拜礼仪,和它应当如何适当地遵守并不在乎。它所关心的乃是 神在这行动中所蕴藏的基本要求。
这是亚伯拉罕受命要去作的、最简单的古代献祭方式。在他生命中其他一切重要的事物,比起 神对他的这一要求,都显得是次要的──他个人的幸福,他未来的希望甚至 神,的应许本身,都与此紧密相关。他遇到这一困难的性质,他当时是不明白,直到他后来胜过它,才明白其性质和意义。如果他不把他的独生子献给 神,那么便有一些东西比 神更为宝贵了。他被迫重新经历 神在哈兰第一次临近他,向他呼召的时刻。于是以前临近他身上的一切都清楚可见了。现在所有发生在他身上的,都要求他同样对待:必须遵行 神的旨意,因为祂是 神;祂是首要的,除此之外,其他一切都无关宏旨了。
我们人类很难以领悟 神这种要求所包含的恩典,那就是在它发出的一剎那,便把我们一切的义转变为‘污秽的衣服’(赛六十四6)。我们只能意识到祂作这件事是对的,当我们想到亚伯拉罕在那么久以前就正确地用‘我愿意’去回答时,我们会痛苦地懊悔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的提出相似的响应。
献祭(Ⅱ): 神的牺牲(廿二1-19)(续)
这有划时代意义有如巨人一般横跨旧约的一章,也是一篇上好的文献。它美妙地为我们在族长们的历史中,所碰上希伯来故事的三个基本特征作例证。值得对这些特征多加思想,因为我们会发现,它们自然地引领我们进入故事的最终意义,而这意义比我们在上段所发现的更深。
(一)
这些特征的第一个,乃是朴素和谨慎。在这故事里,正如创世记十二章以后的其他故事一般,我们得到最简朴的重要事实,只此而已。它差不多完全避免了现代作者所喜欢的那种细节。除了说从别是巴走三天路程到摩利亚山(显然不是历代志下三1的摩利亚),便没有更详尽的叙述。对于亚伯拉罕或以撒的相貌,他们所穿的衣服,天气如何,所用的是那种器材,或驴或仆人,也没有任何描写。
尤其值得注意的乃是缺少了心理上的活动。 神未说明祂的命令的原因,只是提出。我们对于亚伯拉罕的反应,他是惊诧,或是愤怒、悲哀、伤心,一无所知。只有一点关于以撒对于所发生的事慌张的暗示。同样,在一切已经过去之后,在羊羔被宰而不是以撒被杀之后,也没有安慰与喜乐的眼泪,甚至连父子之间也没有一语交谈。我们所得的只是亚伯拉罕给那地起了名(它并不相关,因为作者还没有告诉我们在甚么地方),接着的是再次重申关于后裔的应许,包括一些赞许亚伯拉罕的简洁话语(加上一些关于他们的后裔将得着‘仇敌的城门’的话)。
作者似乎尽力道出他故事的戏剧化;而且在它高潮结束时,用好办法实现之。然而多戏剧化呢! 神的帝王的姿态表现得多强呢!父子俩人在那空洞的山景中的行进多生动呢!当以撒问他问题时的不安多难堪;亚伯拉罕举起他的刀时的紧张多严重;当他看见一只羊羔被拴在小树上时的安慰多大呢!这是希伯来故事的杰作。它不像我们惯常从现代作家所得的那种故事讲述方法。但是多个世纪以来,在英文译文中,它却能抓住我们,以致我们拳头紧握,手关节变白,情绪极为紧张。
(二)
创世记众多故事的朴素和谨慎,向读者提出很多要求。许多时候我们要从场景、人物与动机等极其稀少的证据去作推论,并且尽力去思想那些故事的意思,和它们所要教导我们的是甚么。但是很快地我们便觉得它们是可以享受的;它们基本上不是给我们助兴,而是向我们挑战。多世纪来,它是所有的人在各种情形下对于人生意义的挑战,而这点乃是它的第二个主要特征。如果要我进一步给它一个定义的话,我将称它为对真理的着迷固执(an obsession with truth)。
我意思并不是说,它们在历史上是准确的记载,因为它们每每并不然。它们的简洁,清楚地说明它们并不在乎细心报告所发出的事情。作者们并非历史学者,而是说故事的人;他们所提供的是真理,并不是历史真实,却是我可以称它为生命的真理。它们要求读者这么多,便把读者拖回他们自己的古代世界去。我们几乎听到 神向亚伯拉罕提出的呼召,看见祂的异象,并且接受祂的应许;我们与罗得下到所多玛去,与他同求怜悯,与他的妻子同受试探,要回头看;我们与撒拉一齐看见以撒与以实玛利一同玩耍,与亚伯拉罕一齐为夏甲与她儿子被逐感到难过;我们像亚伯拉罕那样与 神争辩,结果是面对神圣恩典与神圣意旨的空墙。现在我们在廿二章的故事中更是如此:在这里,我们面对着 神的‘极权主义’的要求,并且感觉到人类遭遇它们时所有的苦闷与慌乱。
这一切发生于许多世纪以前,而且是在一个对我们极为陌生又奇异的社会中发生的,但是却像就发生在我们眼前一般。我们被卷入所发生的事故之中,当我们读这故事时,我们既感到精神焕发,也被压抑;既受到安慰,却也感到悔悟;被驱进失望之境,却也与 神古代的百姓一同拼命把握住信心。我认为藉着故事的能力,应使我们面对真理,而不是面对历史学家的事实,或科学家的公式;面对说故事者对于现实的理解,关于人类在日常生活的烦扰中所见到对 神及自己的真相。
(三)
希伯来故事的第三个特征,在创世记许多故事中,虽然并非全部,但经常遇到。这第三个特征我们称为一种长远的眼光。它们的背景是族长时代的巴勒斯坦,但是他们的远景却是永恒。我们必须察觉所发生的事都有一种未来的关系。
我所指的并不是其后加添的材料,把族长们过份依照我们的喜好联系于未来的以色列历史。正如我们所知道的,这些材料许多是自私的而又排他的,引人注意耶路撒冷未来的荣耀(见十四章末);或为以色列征服迦南而辩护(见十五章);或说些得罪那些她将要与他们吵架的邻邦的话(见十九章末)。它们蹧蹋故事的原来教训,而不是澄清它。
我所指的也不是许多基督徒的习惯,他们所读有关基督和教会的预言,求证于旧约,而那些预言对于希伯来人可能全无意义。那些机械的方法使旧约受基督教教义的支配,很容易使人处境尴尬,因为它实际上是把旧约当初的听众当作不相干的。
我的意思是对于基督徒读者来说,基督的事迹时时神秘地从这书的字里行间跃出,唤醒我们,旧约的 神与拿撒勒人耶稣是同一位。我们可以知道,所说的和所成就的,都对希伯来人有实质的意义。原来的意义不可忽略不理或被取代,而应考虑,并把它视为福音亮光中的新生命。
我们在创世记十八章亚伯拉罕为所多玛代求,从开始说及五十个义人,渐渐减到十个,然后停止下来,特别注意到这点。这故事继续下去,几乎可以使我们把数目减到一。如果这样数目的义人足以救那一个城市,那么我们现在知道,事实上有一个义人因他所作的,便拯救整个世界。似乎作者留下那缺口给我们凭想象去填补。
创世记廿二章的故事同样用了这种神妙的句子:‘ 神必自己预备燔祭的羊羔’引起我们注意。我相信,故事最深的意义在此,而且它是个基督教的意义。我也相信我们这样说并非穿凿附会。
亚伯拉罕受命献上他心爱的宝贝给 神,作为他已经准备将他自己完全献上的表示。他的信心坚固,他甘心这样行,但是结果并未必能完成它。耶稣也甘心将自己作这最崇高的牺牲,而祂却完成它。因本章的指引,我们可把祂视作一个人献上祂整个的自我给 神,独自进入死亡的幽暗之中,祂嘴上发出祂被遗弃的可怕呼声,祂人性的希望──祂作为人,祂也像我们一样有希望──都消灭了,只有对 神的信心支持祂。祂的十字架不只是背负我们罪债的一个方法,也是每一个作为 神的受造之物的人,对我们的创造主所应献的祭。很可惜我们没有一个人,连亚伯拉罕也不能作此牺牲。
不但如此,因为耶稣也是 神,祂在十字架上,作为 神,已把祂自己完全献给人。那是 神命令我们把自己完全献给祂的另一方面。祂出于慈爱,愿意把祂所有的都给我们。这点远比赦罪还重要。 神在祂儿子身上的自我牺牲异象,在亚伯拉罕对以撒的答话里,活现在我们眼前。
‘成就’(Ⅲ):地土(廿二20-廿三20)
信心的危机过去了,亚伯拉罕的历史平静地移向它的结局。现在主要的是关乎解决家庭与家族的事务。最先我们得到家谱的数据,赶上在亚伯拉罕故乡上米所波大米那边的情形(廿二20-24)。其后有撒拉的死与埋葬(廿三章),以撒婚姻的安排(廿四章),最后更有进一步的与家谱数据一起的亚伯拉罕自己的死的简短报告(廿五1-18)。这些故事和资料在以色列众支派中将受到亲切的珍惜,因为它们阐明他们民族的开端,也关及他们心中所敬爱的事物。但是它们不像以前的经文那样,提及很大的神学或灵性意义的问题,故我们也不应过于热衷去从中寻找我们现代的讲章。我们只需要给今天的读者一些解释便已足了。但是在进入前面几章的安宁之后,雅各故事的开端,使我们再度掉进矛盾和紧张之中。
(一)
在廿二章零碎的故事之后,亚伯拉罕继续逗留在别是巴。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他一定曾经回到希伯仑去,因为撒拉是死在那里的。在希伯仑(颇为奇特地,只有在这里提出它的比较古旧的名字基利亚巴)住着一群赫人,这些人可能为作买卖而从小亚细亚来到巴勒斯坦。经过了一场比较繁复的讨价还价,这使我们想起甚至今日的东方商人,他们如何作生意。亚伯拉罕从他们当中的一个人买了一块田和其中的一个洞,便把他的妻子葬在那里。
在创世记的故事中,撒拉并不见得是个善良的人,她嫉妒与仇恨的内心,在这些故事中暴露无遗;但是我们要强调的是,她必然曾经得到她丈夫的爱,和忠诚相待;正如故事所显示的,他为体面地安葬她,曾经惹来了不少麻烦。也许在她晚年,她也藉着逐渐成长的信心得胜了,这信心不得不以深刻的悔意表现出来,并在 神的赦免与恩典中得着安慰。圣经虽然未提这事,但是我们如果不以为然便太疏忽了。
从古代赫人王国首都故址波格斯凯(Boghazkoy 译者注:或作Boghaz Keui古代作Hatthsa,系赫人于主前二千年左右所建大国之首都)发现的资料,得到一些证据,证明亚伯拉罕与以弗仑之间的交易,至少有一特色是与赫人的法律实际情形相吻合。亚伯拉罕只想得到一个洞来葬他的妻子,可是却被以弗仑人说服买那洞所在的田。以弗仑甚至要白白送给他那地。从我们的新资料知道,显然的依据赫人的法律,财产的所有权附着封建的义务。我们不妨假设,当时狡猾的赫人试图把这些义务,转放在亚伯拉罕身上以摆脱这些义务──不论其用意为何,两人要在当地其他人的‘裁判’中完成交易,使人相信这一假定。
如果我们接受它,它便提供另一个关于族长故事背后可靠的传统。但是我们绝不需要藉着它以求得这故事的实在要点,那就是亚伯拉罕屈从了以弗仑的诡计,坚持付给全价,而且不反对买田连洞一起。这里面有温和的幽默,因为亚伯拉罕一定已经知道他上了‘当’了。但是结果是现在有一个希伯来人初次拥有后来成为圣地的一块实在的地了。它只是一个小小的立足点,而且正如亚伯拉罕提醒我们的,他在那地方仍然‘是外人,是寄居的’,但是它却是未来事情的一个先兆。
就 神的百姓走向天家的人生旅程较大的意义而论,这似乎没有甚么影响,所以司提反在使徒行传七章五节提及 神把亚伯拉罕带去迦南时说:‘ 神并没有给他产业,连立足之地也没有给他’(徒七5)──不理会这里的记载,可能是对的。但是我们或许要更加宽恕。我们知道以色列人对亚洲西部(Western Asia)这一特殊角落,几世纪以来就有愿望,对于她在这里的一点骄气是不应苛求的。但是,我们觉得奇怪,这故事的讽刺性的结果,用合理的市价从一个外国人买来这一份神圣的地土,而不是由武力攫取,是否正是暗示希伯来人所欢喜的心情呢?或许这故事只是不把房子让人住,而给死人呢?──《每日研经丛书》